前一阵子,我一朋友的岳父去世了,我在那儿整整三天,帮着处理后事。 朋友住的小区,算是高档住宅区了。宽敞整洁,各种设施一应俱全,唯一不足的是,没有公共洗手间。 想想也是,这里的住户家家都有洗手间,再设个公共洗手间似乎有些多余;——问题是,你就不出门儿了吗?吃完饭在小区里遛弯儿,忽然内急怎么办?像朋友家住在8楼,再打电梯回家方便吗?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——不仅不流外人田,弄不好就流自个儿裤子里了。 再说,还有我们这帮外宾——外来的客人,我们就得减排吗?我们难不成就得活活憋着不成? 这世道真是,满大街的饭店酒楼,就是找不到厕所——是不是现在的人都光进不出啊? “洗手间有一个,”朋友一指对面物业管理办公室的两层小楼,“就在那儿。” 二楼的拐角处,有一间小小的卫生间,不过我没敢进,门上没字儿,面目着实有些可疑。 一大妈热情指点我:这是间男女共用的洗手间,谁进去谁用,把门儿插上就行。 洗手间很小,只有两个蹲位,也没有隔板,其中一个上面盖了块木板,大概是坏了;对面墙上有两个小便池。 一连两天,平安无事;第三天,事儿来了。 我是边看短信边进的洗手间,进之前看了下,门是虚掩着的,没有关死。我想都没想,推门而入。 门内一声惊呼,吓得我是魂飞魄散。慌乱中,依稀只见一条人影刚站起,又慌忙蹲下。 只听声,未辨形,声是女声。我立马夺门而逃。 站在楼梯下,不一会儿女厕里走出一个女子,看样儿挺年轻的,看见我,脸色绯红,头一低,疾步跑开。 我心下暗笑——这女人也真是,看着挺秀气的,做事儿怎么这么马大哈?得亏是我,真遇着流氓,还不亏大发了。 再次入门,小心翼翼。先礼貌地敲门,确定没有回应,然后进入,反身插门。 排完,整装而出。走廊那头过来一帮人,打头的是一彪悍青年,光头,一身戎装,不知是保安还是城管。 “是他吧?”光头指着我喝道,后面跟了一群闲人,却没有刚才那个女子。 我已经下了楼,听见呼叫,就停住脚步。 “刚才是你吧?——厕所那个!”光头气势汹汹来者不善。 我知道他说的什么,于是点点头,“没错儿,是我,怎么了?” “@#%&……!”他骂了句脏话,挥拳就打。 我早知来者不善,闪身躲过,一旁众人急忙拉住,光头兀自气愤难平。 “你丫咋回事儿啊?我认识你吗?”我很淡定地问他。 光头作势又要冲上来,旁边众人又是一阵儿相劝。言语中,得知光头乃刚才那小女子的老公。 “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啊?”一长得跟粽子似的大姐指着我,“不知道里面有人啊?!” “真不知道。”我诚恳地说,“她又没插门儿。” “插什么门儿?我们这又没几个人,还都是自己人。”粽子姐盯着我,一脸的革命警惕,“哎,你不是我们这儿的吧?” “不是,我外来的。”我实话实说。 “你这人啥意思啊?“粽子姐不依不饶,“人家女同志在里边儿呢,你就直接进去了!你故意的吧?” “你说我啥意思啊?”我也不乐意了,“我哪知道里面有人,——她又没插门儿!” “那你不会看清楚了再进?”粽子姐理直气壮。 我直接就给气乐了:“你这不废话吗?合着还怪我没看清楚了?——我要看清楚我就真是流氓了!” 粽子姐自觉失言,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,旁边儿一眼镜哥拉了她一下,她很自觉地闭嘴了。 “跟他啰嗦什么!这就一反革命流氓流窜犯,拍丫的!!”光头又要动手。 “你丫要再炸毛儿,当心我废了你!”我警告光头,一边儿用眼角余光查看周围地形,寻找可用的家伙。 “有理讲理。”眼镜哥真是斯文人,“送派出所吧,到那儿指不定能问出什么事儿呢?” “去你妈的!”我真愤怒了,“去什么派出所?真拿爷当流氓了?——她没插门儿,我不知道,纯属一误会,——就这点儿破事儿,还非要真逼着爷耍流氓吗?!” 楼上传来哭喊声,那女子倚栏而立,“该死的,闹什么闹,还嫌丢人不够吗?!” 佳人梨花带雨,这厢痛煞光头英雄,吼叫着捶胸顿足肝肠寸断,看意思今儿要决一死战了。 “怎么了,怎么了这是?!”紧急时刻,朋友一帮人听到叫骂,飞奔救驾。 稳住阵势,朋友也从七嘴八舌里听出了来龙去脉。朋友让俩人把我拉到一边儿,然后跟那帮人逐一敬烟点火儿并窃窃私语。我不知他们在说什么,看朋友也不是道歉的意思,像是在解释什么。其间,他们不住地看我,并加以指指点点。 终于,一帮人散去,朋友满头大汗走过来。 “说什么呢?怎么摆平的?”我问朋友,那小子一脸坏笑却不答我,只跟其他的人嘀嘀咕咕,听者闻之无不捧腹。 “说不说?”我停下脚步,“你再不说,信不信我抽你丫的?” 朋友好容易止住笑,走过来搂着我的肩膀,“其实这事儿也很简单,那光头不就觉得他老婆被你看了,吃亏了吗?”朋友吐出一口烟,“我跟他们说了,你不是那种人,——你怎么会是流氓呢?” 这就是朋友!知我者,还是哥们儿!——我心里不由涌起一股热流。 “我跟他们说,这不可能。”朋友扔掉烟头,笑着跑开了,“——我跟他们说,你是一同性恋,对女的没兴趣!哈哈——” 我仰望苍天,半晌无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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